这个世界上最动心的话
文◎ 王 俊尚津伊/插图
李大哥的病情愈发严重了,剧烈咳嗽、咯血,恶性胸腔积液导致的憋喘不仅让他的身体每况愈下,也让他从心理上彻底绝望。同时绝望的还有他的爱人,但她是我遇到最能理解的家属之一,她希望爱人在生命最后阶段尽可能少一些痛苦。李大哥却不一样,就在回来治疗的两个月前,本是IV期NSCLC(晚期非小细胞肺癌)的他执意要求手术,结果只是做了部分切除。之后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,经过一次化疗后,更加虚弱了。冬日的一个早上,一场初雪,当我走过护士站时,对面的病房空了,我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。那一天,距离他40岁生日只有3天。
这对我来说是个十分熟悉的场景。这个职业,让我经常面对离死神仅一步之遥的患者以及经历生离死别的家属。但谁也不知道死亡的真实感受。文学上通常把它描写成一种复杂的心境:焦虑、愤怒、抑郁、绝望、孤独、多疑、适应障碍。日常生活中,我们有时候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感到彷徨、无助和孤独,但都不至于绝望;因为我们还有力量会尽力寻找出口。而那些伫立在生死之间地带的患者们,往往身处荆棘丛中,难以自拔。
恶性肿瘤患者是个独特的群体。在医学上大致可以这样划分:可以治愈、不可治愈但是通过治疗可获得较长生存和较高生活质量、不可治愈不应选择抗肿瘤治疗。可以治愈的患者以肿瘤类型、分期权重最大,其次考虑其他预后因素,这类患者的首次诊疗十分重要。作为首次接待的医生都应该尽力而为之,多找几个科室为患者会诊,共同制定治疗计划。有手术机会的一定要上手术;病理一定要弄清楚,有疑问就多找几名医生解答。第二类患者,其实是最让我们纠结的群体,我们不知道这类患者究竟能从治疗中有多少获益,能够缓解多少病痛,延长
多久的寿命。他们才不关心你的统计报道,什么生存率,因为他们不懂医学。患者有可能会病急乱投医,在走过一系列“治疗弯路”后(或是找到一个让他们不吃不喝的道长;或是心甘情愿被医院门口的医托们蒙骗),才回到真正可以给他们进行有效治疗的医院。然而,那时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,已经“无路可走”。第三类患者其实占到临床患者的很大一部分,未住院的也有很多。他们似乎被“遗弃”,仿佛是“累赘”,一部分人没有体力来改变现状,一部分人这个时候完全没有经济实力,他们已经承受了太多。此时的绝望等于放弃。我们应该做的是告诉家属,什么是主要考虑的,什么并发症可能会发生以及我们所能做的,最后别忘了给他们尊严。朗费罗说过,生命是真实的,生命是诚挚的,坟墓并不是他的终结点。我认为如此。
面对肿瘤,时常我们真的很迷茫。我们关心生存和QOL(生命质量),但其实不知道结果如何;我们要求个体化治疗,其实并不怎么了解个体,很多时候不知道BSC(最佳支持治疗)具体是什么。每个患者所患肿瘤不一样,治疗策略就不一样,所以我们需要倾听,真诚地倾听。我不认为整天扛着听诊器,为了完善病历做详尽的Q&A(问题和解答),猛敲着键盘,推着治疗车就是治疗。我们完全可以少听一些专业讲座,或干脆放弃周末飞来飞去的机会,找几个住院患者好好聊聊,听听他们的声音,或耐心地打电话问问最近已出院患者的情况。他们是患者,更是朋友。我真心希望面对患者的时候,我们能像Moody Allen说的那样美好——这个世界上最动心的话不是“我爱你”,而是“你的肿瘤是良性的”。
作者单位:济南军区总医院肿瘤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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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卫生人才 2012.02 CHINA HEALTH HUMAN RESOURCE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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